在抗战剧当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日本机构叫“特高课”,这个组织里不仅有美女特务,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有全套的刑讯逼供道具。一般按照剧情需要,主角会克服千难万险,粉碎特高课的阴谋,获得最终的胜利。

◇ 1981年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谍战片《特高课在行动》

◇ 电视剧《伪装者》中的“特高课”课长南田洋子

这样的剧情也不完全是杜撰,在历史上,特高课还真的是日本存在过的一个机构,全称是“特别高等警察课”,只不过相比于搜集情报,培养特务,这个机构更大的职责在于暗中监视,而历史上最恨这特高课的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人。

特高课是在1911年成立的,在此之前,日本经历了明治维新,国力大大增强,但社会矛盾非常尖锐。一方面军部希望借助加强天皇权威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另一方面,由于接触西方的缘故,日本民间也希望实现阶级劳工平等,抗议活动此起彼伏,而每一次反抗都会换来军部的无情镇压。

1910年,有些日本民间活动人士谋划制造炸弹行刺明治天皇,他们声称“用天皇的血唤醒民众”,这就是历史上的“大逆事件”。但炸弹还没造出来就败露了,这一次日本政府有意扩大打击面,动用警察在全国大肆搜捕民间活动家,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原来日本民间有这么多不安定分子在蠢蠢欲动,必须想办法对这些人专门打击监视,于是在同年,内务省警察厅设立了特别高等课负责此事,这就是特高课的来历。

◇ 上世纪30年代,身着制服的特高课成员

◇ 特高课成员一般身着便服 图为1938年日本内务省特高课办公室

一开始特高课只是监视,并向上级汇报可能的危险社会动态,至于抓不抓人的权力还归内务省决定。但到了1920年代,情况开始起变化了。

当十月革命在俄国取得成功后,共产主义思潮在全世界迅猛蔓延,日本也接连爆发各种各样的社会运动。1925年,日本和苏联建交,为了防止苏联的思想全面渗透日本,日本国会通过了《治安维持法》,这部法律规定任何试图变更国体的行为都是犯罪,而特高课为了挽救日本,有随时抓人的权力,这就等于给了特高课一把尚方宝剑。

紧接着在1930年代,经济危机席卷日本,日本民间无论是左翼右翼,都在公然地搞事情,当时的日本首相高官都被暗杀了好几个,这让特高课如临大敌,充分发挥不请示就抓人,刑讯逼供的本领,逮捕折磨死了好多人,这其中最出名的是日本小说家小林多喜二。

◇ 图为特高课警察部长,警视总监安倍源基(1894年2月14日 - 1989年10月6日),铃木内阁内务大臣 ,甲级战犯

这位在平日里不仅发表作品抨击日本的现行制度,还同情共产主义。1933年特高课把他请走喝茶,当天晚上通知家人说小林多喜二死于心脏麻痹,其实就是给打死的。家属见到尸体上青一块紫一块,怎么也不信,但特高课就有权力阻止任何的尸体解剖,就这么给草草埋葬了。

◇ 小林多喜二(1903年12月1日—1933年2月20日),别名乡利基、堀英之助、伊东继,日本作家

◇ 图为朋友们围坐在小林多二喜尸体旁

小林多喜二的悲剧只是特高课权力之大的一个缩影,这个组织在上世纪30年代的日本是无孔不入,深刻监视者社会的方方面面,此时的特高课不光管新闻、出版、印刷、宗教,甚至人们在澡堂的吹牛都要管,总之是能管的要管,不能管的也要管。当然,既然是无孔不入的监视,文人讨厌他们,普通老百姓也很讨厌他们,特高课最严防死守的大敌是和苏联与红色思想沾边的一切,可谓是“谈红色变”,于是老百姓就说,你们特高课一看到红色就要抓,然而你们自己的警察手册封皮都是红色的,你们怎么不抓自己呢?

◇ 图为原日共中央委员中西功(1910-1973),1942年遭特高课逮捕入狱并一度被判处死刑,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得以无罪获释

到了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战争之后,特高课也全面渗透到了中国,其负责的最主要任务是监视伪政权高官言行,并破坏抗日地下组织,逮捕派到日占区的特工。

抗日剧里说的特高课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其实是不存在的,毕竟这特高课只是个警察组织,隶属内务省管辖,名义上讲根本就不是军队单位,再加上日本政府和军队素来派系斗争非常厉害,所以真要是对华搜集情报,甚至策反国府高官,这些任务都是隶属军队的间谍部门干的,比如土肥原贤二手下的土肥原机关,影佐昭桢的梅机关,等等等等。

◇ 特高课成员

特高课会协助这些军方单位完成任务,但也就是敲敲边鼓,而且既然是秘密搜集情报,特高课在执行任务时也都是穿便装,根本不可能穿军服。所以,抗日剧里一些身着日本军服的女特务说自己是特高课的,全是胡编乱造。而且随着日本越来越陷入战争泥潭,它的国体也愈发军国主义化,维持占领区,甚至国内秩序的职责,愈发由军方的宪兵队来完成,就是那种抗日剧里牵着狼狗,戴着袖箍搜查良民证的一伙人。如此一来,特高课的存在感就更弱了。

◇ 旧日本宪兵

但是,隐秘地行动反而是秘密侦查跟踪绝好的环境,特高课暗地跟踪,还真的找到了一些货真价实,对日本继续战争构成重大威胁的间谍,这当中最著名的是佐尔格案。此君是德国人,但后来由于曲折的经历和共产主义信仰暗地里为苏联服务。

1937年,佐尔格以德国记者的身份来到日本,建立起了为苏联工作的情报网,1941年春夏之交,他通过各方面的证据得到情报表明德国即将进攻苏联,向斯大林发出了多封电报,等苏德战争爆发之后,他又通过自己的关系得到情报,日本关东军不可能在近期内北上,这份情报让斯大林得以把西伯利亚的红军调到莫斯科近郊,阻挡德军的进攻,可以说是改写了二战的局面。

◇理查德·佐尔格(Richard Sorge,1895年10月4日—1944年11日7日),德国人,苏联间谍。1919年加入德共。1925年加入苏共。在别尔津推荐下,被苏军侦察机关录用。1944年11月7日被处以绞刑,葬于东京。

这样一个间谍,特高课早就盯上他了,但苦于佐尔格做事隐蔽,没什么证据,不好对德国盟邦的记者下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佐尔格还是露出了破绽,他在日本有个情人,特高课通过跟踪她掌握了佐尔格大量的秘密,并在佐尔格察觉危险准备离开日本前一晚把他抓到处死,整件事情特高课做的滴水不漏,的确是职业跟踪盯梢的特工才会有的素质。

只不过像佐尔格这样的案件在整场战争中也没有多少,而特高课留给普通人更多的印象,还是恐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几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人,然后你就人间蒸发,生死不知。虽然这可以被解释为“非常时期的应对措施”,但等到日本战败,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

◇ 特高课被废止

1945年10月,战后的币原内阁废除了《治安维持法》,并命令特高课立即解散,至此,这么一个笼罩在日本民众头顶上三十几年的大黑影,终于是烟消云散。战后有资料显示,为了应对日本当时可能的社会动荡,有不少特高课的成员隐姓埋名,参加了新的日本警视厅,但过去那些特高课的头头脑脑,却遭到了弃用,而且那些真的留在日本政府的前特高课成员,也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往事被人给翻出来。

特高课这个组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维护日本极少数统治阶级的利益而把广大民众当成敌人,在这种初衷之下建立的组织,一旦拥有无限权力,干出什么混账事儿也丝毫不意外,而对于那些前特高课成员来说,日本的战败算是现世报,自己过去助纣为虐,不管本事再大也只能忍气吞声,比起德国盖世太保许多成员的结局,这结局已经算很不错了。